江晚知道了他的脾气，乐滋滋地接过饭盒，完全投入到了吃饭这项重要工作。她越吃越香，整个人都像踩在了棉花上，感觉快要飞起来了。
方淮的厨艺确实了得，不过更关键的是，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像样的饭食了。自热锅、方便面终究比不过热气腾腾的火腿烩饭，况且江晚一直都很克制自己，绝大多数时候都只啃个冷面包凑合——这是储备最多的食物。
“多谢款待！”江晚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，擦擦嘴角的汤汁，“如果还能吃到的话，我什么都愿意做的。”
这话听着倒是耳熟。方淮想到。
既然是方淮做饭，洗碗的活计自然就落到了江晚头上。趁着这段功夫，方淮钻进帐篷，抱着平板一顿划拉。
听到轻盈的脚步声，他主动探出脑袋问道，“看不看动漫？”
江晚点头不迭，连忙拉上窗帘，又跑去捞了一大把零食，这才进了帐篷。
帐篷比外观看着还要宽敞，垫子软乎乎的，平板架在可折叠的小桌上。江晚把零食堆在中央，学着方淮的模样，背靠着玩偶，盘腿坐在角落里，别提有多安逸。
方淮拆了一大袋原味薯片，示意江晚也抓一把，才按下了播放键。
厌倦生活的高中生无意间捡到了诡异的笔记本，写下姓名就能真切地令人死去。他决心用这份力量铲除罪犯，建立一个没有犯罪的世界，冒险由此拉开了序幕。
江晚盯着屏幕，看得目不转睛。她时而埋头沉思，试图站在主角的角度破题；时而扯扯青年的袖子，低声询问这处是不是伏笔；时而跟着主角一起猖狂地发笑...
方淮始终都是那张死人脸，不知是沉浸在剧情中，还是在想些什么。
如此一口气看完一整季，听罢最后的片尾曲，天已经彻底黑了。连午觉都没睡的二人现在是既疲惫，又大感过瘾。
江晚把手伸进薯片袋子，摸了几回都摸了个空，原来早就吃完了。她也不恼，扭头看向身侧的青年，“杀死所有罪犯，世界自然就变得美好了。我觉得这种观念不太对劲，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。你的想法呢？”
方淮沉默了片刻，方才开口，“大概七年前，那时我在上英语培优班，老师在课间放了它的真人版。
我们现在会探讨，主角的正义观到底正不正确，善恶之间的分界线在哪里，凌驾于法律之上的裁决者是否被需要...等等。
但当时的我却在想，如果我也有这样一本笔记，究竟要怎么做，才不会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身份。
比起他究竟有没有权力动用私刑之类的问题，我的感想反而是，有些事情真的得在该做的时候去做，一旦错过了正确的时间，就再也没法完成了。”
不知是否被勾动了心事的缘故，方淮的话多了起来，这还是江晚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呢。
方淮没有继续作声，那些不能对人说的话，悄悄在心底生根发芽。他没有写上名字就能杀人的笔记本，可轻易夺取性命的力量，他确实是有的。
这个世道终究是拳头说话的时代，拥有如此无限潜力的他，究竟要怎么支配这份可能重新塑造世界的力量呢？
做个救死扶伤的英雄，挽狂澜于既倒，拯救奄奄一息的民众？或者笼络一批敢打敢拼的年轻人，顺昌逆亡，成为江城的地下皇帝？
万人敬仰、从者如云、夺回人类的未来;左拥右抱、豪车美酒、一言决人生死...哪种道路都很不错，可我也要这么选吗？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吗？
不...方淮很清楚，自己从来都没有什么逆转大局的志趣，也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。他所认可的成功有且仅有一种，就是按照自己的心愿，不被任何人裹挟地度过此生。
他想要的，只是保护好自己平静的生活，杀死任何敢于进犯的敌人，把时间用在钻研自己的爱好上。他想要学习怎么炸的荷包蛋最美味，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用毛笔写最好看，想雕刻印章、想侍弄花草、想写本哪怕没有读者的小说、想看几百部高分的老电影...
比起成为新世界的神明之类的麻烦事，他宁愿考虑今晚要拼什么模型。
“别人想怎么样都无所谓，我只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。需要和太多人接触的活计，谁爱干谁干去吧！”
理清了思绪的方淮恢复了平静，他直起身子走出帐篷，无所事事地在教室里绕圈，算是活动筋骨。
空调飕飕地吹着冷风，楼下丧尸的嘶吼在校园里回荡，世界显得嘈杂又安静。
“感觉好安静啊，街上没有行人，和以前差别真大。”江晚冷不丁冒出一句，原来她也有相同的感受。
“是啊，全校说不定只剩我们两个还活着。”方淮应了一声，毕竟末世已经好些天了，没被丧尸吃掉的，也到饿死的边缘了。
究竟是多少天呢？他也不太能确定。不用上学和工作，把他的时间观念冲击得乱七八糟。如果不看手机，方淮甚至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几...反正知道也没什么意义。
“是嘛？我倒觉得还有其他人喔。”江晚决定分享自己的情报，“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就选择了这里...”
她较为客观地描述了自己在教学楼里的经历，讲述完毕才附上自己的猜测。
“毕竟过去这么久了，他们减员是很正常的事...但那个总在搅局的小a应该还活着，毕竟有小b这位天然的同盟，有什么心思都更好操作些。”
愚蠢但恶毒，胆大心黑脸皮厚...这番评价倒是让方淮想起个人，她似乎也上的是这所学校吧？
“那个小a，原名叫什么？”方淮问道。
“舒子钰，也许是别的字，但读音是这样没错。”江晚回道，“小b叫李宇杰，黑乎乎的，个儿挺高。”
真的是你啊...方淮点点头，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，江晚也没有放在心上，只当是赶上话头，人家随口一问而已。
今天实在是玩累了，哪怕才九点出头，二人也决定要休息了。方淮豪气地向少女分享了帐篷的使用权，她不必再用躺椅凑合，毕竟帐篷非常宽敞，天天睡躺椅也实在折磨。
江晚知道他的好意，没有推辞。生逢乱世，江湖儿女，又何必扭扭捏捏！
再次检查了各楼层的情况，方淮顺带加固了一番封锁楼道的“防线”，确认没有疏漏，才施施然回到教室。
帐篷内部，折叠桌仍然架在中央，他俩则分别占据了帐篷的左右，二人位置分得挺开，也不担心谁会影响到对方。
“那么，晚安。”方淮把身子侧过去，叫她看不见自己的脸，免得谁都不自在。
江晚也乖巧地道了句安，却没有立马闭上眼睛，而是静静地望着青年的背影。